Ariella

聖誕節前夕，我在公車站苦等不到車，揮手招計程車都不停，我打電話到醫院給早班的懶惰同事A，A卻一直不接電話，讓我一肚子火地去上班。交接下來有一位肝病吸毒犯要請內科醫師照會轉病房，幫他抽血比登天還難。內科來照會時，覺得這病人也快掛了，同意轉到內科病房。

我走去小兒科和護士們開港，順便看看我昨晚收入院的耳鼻喉科小男孩。“聖誕老公公”打電話來，說他會在午夜12點後出現，我還在納悶哪有吵醒小孩的聖誕老公公。我走到急診室等著聖誕的到臨，急診室的醫生護士問我有何貴幹，說來慚愧，我不是來看病人，我是來看聖誕老公公的。12點鐘響，我和大家說聖誕快樂，熟悉的鈴聲也剛好響起，聖誕老公公駕臨囉！他看起來好眼熟，好像是醫院的腳夫之一。急診室當時蠻忙的，聖誕老公公第一個碰到的就是一個小男孩，還送給小男孩禮物呢！不過小男孩的父母親都是印度人，看起來不是很興奮的樣子。

說時遲那時快，骨科加護病房的護士說那94歲的病人心跳和血壓偏低，她才剛動完手術幾小時，我心想不對，馬上跑去病房，阿婆心跳血壓偏低，我馬上請護士重新驗血常規，為了爭取時間，先輸血補充手術時流失的血。我們幾個人在那裡忙得不可開交，阿婆一直說『我快死了，我快死了』我和護士們心都沉了，我還向病人鼓勵『對自己要有信心，對我們要有信心』。她的顏色十分糟糕，輸血時狀況時好時壞，有一位護士在心電圖沒連結到病人身上時按到列印鍵，出現了一條直線，我心裡毛毛的，想要把紙撕掉，護士們問我在幹麻，我說這是Asystole的圖，要叫心臟麻痺急救的圖，我想撕掉。護士們大概以為我沒事找事做，我只是小小迷信罷了。我在她狀況進步時去寫病例報告，她突然失去了知覺，我趕去重新檢驗，發現她沒有呼吸沒有脈搏，請護士撥電話呼救心臟麻痺，幸好設備都在附近，心電圖真的給我顯示Asystole，我們馬上進行心臟按摩，施打腎上腺素，阿婆馬上被我們帶回來。我們幾位醫師討論之下，阿婆本身就多病纏身，如果心跳再度停止，我們就不會再急救。要在聖誕節和家屬討論這話題十分可憐，幸好家屬早就預料到了，十分諒解。

我鬆了一口氣離開骨科病房去看等候我一小時的婦科病人，是的，我在值夜班時連婦科和耳鼻喉科都要兼職，不知道這一間醫院把這不相干的三科連在一起為何？我才剛看完婦科病人，就收到骨科小病房的通知，說病人病逝。我走去骨科看，原來是隔壁病房一位家屬主動要求不要急救的病人。護士打電話給病人的其中一位女兒，她也是家屬代表，她卻不願在聖誕佳節的凌晨打電話給她的姊妹們報惡訊，也不願來醫院看剛剛過世的媽媽。總之，我檢驗了病人，開了死亡證明，為人心不古而嘆息。

走回骨科加護病房，發現剛剛急救的阿婆在我們停止急救後五分鐘就斷氣了，是剛剛急救團隊中的內科醫師簽的死亡證明。

我離開醫院，看到滿地結滿白白的霜，還有幾位頑皮的中老年路人走著走著就快滑倒了﹝職業病，一直觀察路人，怕他們骨折會來骨科﹞。

今年的聖誕節值班十分不平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