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riella

昨晚值班後參加同事間的聖誕聚會，半夜一點才睡。

隔天起了一大早梳洗，趕去搭車時竟然眼睜睜看著公車離開站牌，我想得蠻開的，直接走去地鐵站，雖然搭地鐵還要轉車，但是我還來得及。才剛剛插入車票走過閘欄，廣播竟說內圈地鐵故障！我只好ㄧ邊碎碎唸ㄧ邊出站。唯一的選擇就是計程車了。我錢包不夠錢，沒想到提款機也故障！！幸好過一條街還有提款機。我心想今天ㄧ大早就這麼衰，今天ㄧ定有問題。

詢房時還是同一位學長刁難我，主治醫師“很有禮貌”地摸了摸我的肩膀﹝外科是充滿色狼的地方，幸好我是東方人，所以大家對我還很客氣﹞。

詢房後，有一位病人突然惡化，她本來是好好的，都快要出院了，剛好老人復健科主治醫師來照會，她覺得病人中風了，我趕快作心電圖找來學姐照會腦神經科。腦神經科學長來看了ㄧ下病例，便去找病人，我也忙著我的工作。不到一分鐘學長就來問我病人的Resuscitation Status，我說病人還是需要被急救的。
學長還很鎮定地說：『病人已經沒有脈搏、也沒有心音，我需要一個Arrest Call』

我呆了幾秒鐘，趕快衝去撥電話給總機
『Err......Cardiac Arrest.....errr.....at ward6!』
這是我第一次呼叫急救。

我趕快衝去病床，發現病人的丈夫已被請來醫院，正坐在病床前，學長正在請他去會客室，但他堅持要陪著病人，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。我遲疑了一會兒，想打岔問學長，學長揮手給我ㄧ個指示，我趕快拉緊床帘不讓家屬看到，自己在病人旁邊急救，我竟然不會用求救器，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等家屬離去再按求救器。我只能按照基本常識，先找病人脈搏，看有沒有呼吸，我開始驚慌，自己一個人作chest compression嗎？我按了幾下，學長終於進來解救我。原來求救器是要用拔的，不是要用按的，這種重要的東西，怎麼沒人教？

Arrest Team馬上到了，我繼續作Chest Compression，發現真的很費力氣，我感覺好像也把病人的肋骨壓斷了﹝這是心肺復甦術常有的問題﹞，我被喚去找病人直屬醫師，又被喚去找針頭，又被喚去作心電圖，還跑到ITU驗ABG，還在ITU偷偷擦眼淚，然後連結果看也沒看就跑回頂樓。一回去看到我作的心電圖列印出來了，還有心跳，不錯。不過仔細ㄧ看，ABG是我看過最糟的結果，她已經去了七七八八了。大家討論的結果，她復原的機率太小，還是要和家屬討論放棄急救。這位老伯伯堅持要陪她走最後一程，我們ㄧ群人又趕緊收拾器具滾蛋。

Eugene說這是他遇到最有趣的Arrest，我心想這有趣嗎？我們辛辛苦苦忙了一整個上午就這樣沒了。我最為老伯伯難過，他除了急救過程，目睹了ㄧ切，在會客室的那一個多小時，是多麼第難熬？多年來的愛情就在聖誕節前結束。

已經快12點了，我趕快解決其他大大小小事物，Fiona說病人已經死了，要我開出證明。我走去病床，家屬還在她身邊。我尊重家屬，請Fiona直接找學姊，因為她的案例要報告給法醫。我急著要去12點半的會議，因為要算出席率，沒想到今天是Christmas Quiz，我們還贏了獎白酒各ㄧ瓶。我又被傳呼走，忘了簽名證實我有出席，白白跑去一趟。忙完第八病房的病人，我再去第六病房繼續我永不止盡的工作。Fiona說我怎麼可以跑去開會議，也不讓我解釋就到處說我，另一位護士倒是好多了，說我今天很忙很辛苦。

我ㄧ付委屈地去幫另一位病人放點滴針，病人問我有把之前的一位病人救回來嗎？我說回天乏術。病人反問我還好嗎？我說還好，趕快把床帘拉起來怕他人看到我眼框裡的淚水，她問我是不是已經麻木了，我卻忍不住大哭起來。我真是哭得悉哩嘩啦，病人還安慰我。真是奇怪的一天！這一位婆婆很好，她還要我學著不要對事情有太有感情，我想是的，但是一個沒有感情的醫生卻是很無情的。我只是一個感情豐富的醫生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，我沒有辦法扮演上帝的角色。

哀，我的大缺點就是太重感情，太敏感，太念舊。我是不是不適合當醫生？